[那只该死的凤]那只叫小小的麻雀散文

更新时间:2018-07-09 来源:散文 点击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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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,饿肚子的岁月过后,房前屋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麻雀了,整天唧唧喳喳地在房前屋后嬉戏着。那时我家住平房,说不清哪一天,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在前后屋檐下筑巢安家了。我也逐渐长大了,会玩儿弹弓了,总想以它们为靶子试试身手,父母皆是劳苦小百姓心地善良,每每发现每每训斥,教育我不要伤害它们的性命。就这样,也说不清有多少波、多少个麻雀家庭与我们和谐共处着,每天看着他们嬉戏打闹翱翔于天空,也成了一道优美的景色,给清贫无趣的日子平添了一种情趣。

  文革前两年我上小学了,有次数了一下,这些不请自到的麻雀们在前后屋檐下筑了四个窝。这些小客人仿佛知道主人不会伤害它们,只要不走近它们,它们不会惊飞逃遁,成天自由自在高高兴兴地蹦蹦跳跳叽叽喳喳,或栖息枝头或展翅飞翔,或去觅食或回巢歇息,忙忙碌碌地寒来暑往冬去春来,一派轻松自在滋润,叫人叹羡。每年的农历三四月,总能看见几只有没长毛秃葫芦一般的雏鸟嘴边嫩黄的一圈儿“嘴唇”煞是漂亮,在鸟窝口伸着长长的细脖子,张着大大的嘴巴“啾、啾”叫个不停,好似是饥饿的抗议,呼唤父母赶快喂食,那情景十分可爱。当父母的麻雀颇是辛苦,飞出去一趟觅食,好半天才衔回一只小虫子,喂到孩子嘴里,立即返身而去……人养儿女艰辛不易,鸟也不例外。这可能是动物能够生生不息繁衍传承的根本缘由吧。

  不知不觉间我上了学,没过几年文革开始了,大人们都被卷进了疯狂的漩涡。小鸟们不晓人事,依然快乐的早出晚归飞来飞去悠然自得,依旧照样繁衍后代生儿育女。一天放学回来,听见屋后有小雏鸟“啾,啾”叫个不停,过去一看是一只羽毛未丰的雏鸟,见了我只是惊恐地飞上几寸远,我抬头看了看上边的鸟窝,还有两只同样大小的雏鸟伸着脖子往下探着,嘴里也不停的叫着。显然这个小家伙是不小心从窝里掉下来了,很是心疼,遂把它捧回了屋里,找了一个旧纸盒铺了一点棉花算是给它弄了一个新家,又拿了点儿小米喂它。母亲看见了说,怪可怜的,也没办法把它送回去,咱就养着吧。小米要用开水烫一下,生的它吃了怕消化不了。俄顷,小米烫好了,可是雏鸟不会啄,三番五次地尝试还是把米吃不到嘴里。不一会儿父亲回来了,闻之说,要给它喂到嘴里,一次不敢喂的太多,它还不知道饥饱,别把它撑坏了,晚上要给它弄点儿东西盖上,不能着凉……将来它大了愿意走就放它走。

  黄昏时分,雏鸟的爹娘回来了,仿佛发现孩子走失了,萦绕着鸟窝不停地叫着,在焦急地一声声呼唤着。那叫声,声声扣动着人的心弦,听着心里颇不是滋味。天下哪有父母不牵挂儿女的?这小鸟和人一样啊!老爹说,把它送回去吧。搬两个高凳子再摞小凳子,叫我把小雏鸟塞进鸟窝里。母亲说,鸟和人丢了孩子一样着急,这下它们一家总算重新团圆了。熟料,没过一会儿又听见了那只雏鸟的叫声,我到房后一看,小家伙独自在地上可怜巴巴的哀鸣着。这是咋回事?它咋能又摔下来呢?又搬来凳子再次把他塞到了窝里。第二次安放好父亲没抽完一支烟,又听见那熟悉的“啾啾”声,老爹说去看看。到了后院一看,那只可怜兮兮的雏鸟又落在了地上,无助地仰着头低声而无力发出稚嫩的哀鸣。母亲说真叫人心疼,到底是咋回事啊?老爹想了想说,可能老鸟闻到它身上人的气味了,不要它了(是否这原因至今不详),那咱就养它吧,这小鸟也是一条性命啊。很奇怪,大鸟以后在没有呼唤过它,再后来,大鸟一家不知什么时候搬家了。

  就这样,这只小麻雀此后成了我们家庭一员了,老爹把它叫“小小”。家里人出来进去都把它逗一逗,小家伙宛若也通点儿人性一般,你“啾啾”一下,它也回一声“啾啾”,用目光迎来送往,颇是招人喜爱。和它关系最铁的要数我老爹,每天把它捧在手心喂食,给它清扫粪便打扫卫生,乐此不疲地和它对话,还给它用粗铁丝制作了一个精美的双层鸟架,从此小小“上架”了,站在架子上蛮威风的。日子久了,人鸟的感情渐渐生出。老爹一进门小家伙立即打招呼“啾啾”,老爹也回它一声“啾啾”,已经把它当成了心中宝贝。老爹了伸手一召唤,小家伙立即蹦到他手心里,别人再怎样诱惑也没门儿。更可爱的是,在父亲的手上,吃几口食,抬头望望主人,用嘴在手掌上左右来回抹一抹“擦擦嘴”……每到这时,父亲边露出欣慰的笑容,用手轻轻地抚摸它,小家伙则温顺地一动不动任由主人爱抚。

  一转眼个把月飞驰而过,小家伙长大了,仿佛并不思念它的父母,一心一意和我们亲亲热热过日子。它开始学飞翔了,在屋里一会儿从架子飞到床上,一会儿从床上飞到脸盆架上……屋里成了它的试飞场。因为有了它,给沉闷烦躁的生活平添了一缕轻松和活力。这也是文革中难得的一点儿乐趣。

  小小不知人间烦心事,整天活蹦乱跳欢乐开心,有吃有喝有住有人宠着,长势喜人,渐渐长成了一只大鸟,在屋里一飞就是几个圈儿。非但如此,和我老爹的关系更上一层楼,见了老爹,除了保持传统节目打招呼以外,更亲近了一步,直接飞到肩上、臂上,静静地站立着,好似一个小卫兵,且走到哪跟到哪,有时吃饭时也不下来。小家伙变着法叫人疼它爱它,更叫人想不到的是,若是一屋人里没有老爹,它急躁不安四处寻觅鸣叫,一俟老爹出现给它打招呼“啾啾”两声,它便旋即满意地安静下来。母亲说,它成了你爸的小尾巴,一刻也离不了。每每外人称奇时,老爹脸上立马溢出开心的笑容。这样有灵性的小宝贝谁能不爱呢?

  有一天,老爹说该叫小小见天了,让它到外边去经风雨见世面,我们都说这怕不行,它毕竟是不通人性,万一飞走了不回来怎么办?老爹说,不会的,小小有良心,它不会飞走。说这话时,老爹底气十足。还真叫老爹说着了,果然小家伙不负老爹所望。第一次放飞一下子就飞到了门前大树的顶端,蹦蹦跳跳激动不已啾啾欢叫,接着从这棵树又飞到另一棵树……十几分钟后,老爹给它指令:“小小——,回来——”,神奇的一幕出现了,小家伙从几十米外的一棵树上一个俯冲径直落在老爹的肩上。那一刻,老爹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。此后,每天一大早小家伙就出发了,隔上一半个小时回家一趟,然后再出去,晚上肯定回家“睡觉”。因为有了它,一家人心情都爽了一大截儿。很奇怪,小小似乎和别的鸟不往来不合群,独来独往自得其乐,是从小人工饲养缺乏和同类沟通,还是其它原因不得而知。

  老爹在家的时候,小家伙出去玩儿一会就回来了,它离不了万般疼爱它的主人。老爹午休时叫上它,它乖巧的飞到他肩上随同一起睡觉,这个时间它绝不会出去玩儿。

  那天午休过后,老爹脸色阴沉,缓缓地低声说,小小被我压死了。这句话,使一家人顿时陷入沉闷和阴霾之中。太可爱的小家伙,太通人性的小精灵,你怎么就这样粗心大意呢?老爹说,小小在他床上卧着,他睡着了翻身的时候不知道就把它压在身下……那天下午,一家人都没心情咽下一口饭……傍晚时分,我和老爹把这个难舍难分的家庭小“成员”埋在了后院桑树下。老爹蹲在树下良久不语,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离开,并在此后很长一段心中难过怀念他的小小。他失去了一个天天陪着他的小朋友,失去了一种寄托。

  后来,我又找来雏鸟在家里喂养,但没有一只能养熟,长大了都是一飞再无踪影。姐夫也给老爹送来过鹦鹉,黄雀,还是一有机会就远走高飞了。老爹说,这是命啊,这辈子怕是再碰不到小小这样有良心有灵性的鸟了。

  小小没有八哥、鹩哥那样的歌喉和智慧,不会说话也不会唱歌,但它和人相处的一套是那样的朴实真情,把它仅有的所能奉献给了养育它的主人。把我们这个家当做了自己不离不弃的家庭,以它的真诚换取了这个家庭对它的爱恋和怀念。

  太伤感了。小小来的不凡,走的可怜,来也匆匆,去也匆匆,前后不过半年的时日。但它给父亲的记忆太深刻了,让他永远不忘。小家伙的离去,不但叫老爹很长时间沉陷于伤感之中,也叫一家人心里难受多时。老爹早些年已经过世了,或许他在九泉之下还在思念着他的小小呢。

  一只颇似平凡普通的麻雀,那么乖巧善解人意,能叫它的主人悲哀多时终生不忘,可能也是一种彼此缘分使然吧。我不知道也不懂,麻雀这种鸟是否有灵性,是否能驯化,是否通点儿人性?但小小委实不太一般,也或许它是麻雀中的极个别另类吧。今天,麻雀在城市里又多了起来,每每听闻那叽叽喳喳的鸣叫,便会想起四十多年前的“小小”。

  2012.05.31.13:00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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