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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那的确很奇怪。

　　当吴澄一出现莫然眼前的时候，莫然只是将视线轻轻的扫过吴澄一的脸。是一脸的局促，还有，疑惑。吴澄一本来想开口先和莫然打招呼的，可惜被莫然与身旁女生热情的寒暄憋了回去。还是等等看，看莫然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。

　　吴澄一内心的疑惑被尽力保持平静的表情淹没了。吴澄一有些懵，但他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，只是这么想。通常，莫然找他的时候总会在教室门前2米处向吴澄一挥手致意的，上一次吴澄一见到莫然还是在3个月之前，两人的班级虽然在同一层却很少能遇见，有事情的时候莫然会主动来找吴澄一，或者说是顺便，因为吴澄一的班有莫然的一位闺密，说是闺密那也是吴澄一自己瞎猜的，只是吴澄一觉得他们的关系却很不一般。而眼前的这位闺密，吴澄一却不熟悉，虽说一个班，却说不上几句话，偌大的教室，却各有各的圈子。

　　这一次，吴澄一觉得太反常了。

　　吴澄一觉得是不是莫然生气了，生自己的气了。这是吴澄一心里的第一句话。他没有说出来，通常是莫然先说，吴澄一听着，像个害羞的姑娘似的，不时的点头微笑。莫然算吴澄一的好友，他们的友情很纯，纯到其实只是互相帮助而已。当然，仅限于学习。

　　吴澄一爱打篮球，体育课一节也拉不下。莫然喜欢篮球，大部分是因为他的两个哥哥。此时的吴澄一手里握着一瓶今麦郎矿泉水，满脸的汗渍。正站在莫然和她的闺密一步遥处，尴尬的看着他们说说笑笑。至于他们在说什么，吴澄一根本就没有听见。吴澄一认定，莫然是生他的气了，他努力的在脑海里回忆上一次和莫然见面的情景，每一个细节都回放一遍，却找不出丝毫的不同寻常。

　　那的确很怪异。吴澄一这样想。

　　时间过去大概1分30秒，莫然继续把吴澄一当空气。

　　吴澄一站在教室门口，手里拿着矿泉水瓶。吴澄一很想砸自己一水瓶，却无论如何下不了手，不是因为疼，而是这里的女生太多，文科班的门口，就像是花圃的入口，稍微的声响都是引起侧目与鄙视，何况眼前这位有些胆怯目光局促的男生。是的，他很害羞，不像个印象中男孩子的样子。莫然也是这么觉得的，除了吴澄一在打篮球的时候的样子，莫然觉得他有那么一点点的男子汉。

　　时间过去第3分38秒。

　　吴澄一依然站在那里，像个木头桩子矗在了水泥地里面，纹丝不动。有几颗豆大的汗珠从吴澄一的后脑勺先做了垂直落体。现在是早春三月，按理说刚刮着沙子和汽车尾气味道的空气并不让人觉得有些热。这是冷汗。可吴澄一一点也没觉得冷。他的腿有点颤，心里开始荒了，但依然看起来很平静。时间过去第5分11秒。吴澄一努力稍微从嘴角挤出一丝好看的弧度，嘴里发出支吾的声音，很低沉混乱，然后他看着莫然，算是打招呼吧。吴澄一想。

　　又过去2秒。吴澄一终于开口了，我，我……我去那边买……买瓶水吧，你们……谁要来一瓶？吴澄一的话很快淹没在嬉笑声中，留给吴澄一的是个怪异的表情，校园里特有的气氛使此刻吴澄一的话显得软弱无力，甚至带着某种哭腔。吴澄一很像结束这种怪怪的局面，可是他的反应似乎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。吴澄一第一次发觉自己不是个开朗的人。

　　用莫然的话说就是个说话说不到点子上的闷家伙。莫然叫吴澄一：“老弟。”通常这是莫然的第一句话。吴澄一不是莫然的弟弟，但吴澄一却从不反感她这么叫。因为他在莫然面前总感觉无话可说，知道每次莫然离开他才想起有一肚子的话要告诉莫然。当然，这无关什么校园里特有的朦胧的美好的初恋之类的小说场面，问题在于吴澄一对几乎所有的女生都那样，像个死木头一样晃在他们面前，却说不上一句话。正因为这样吴澄一才决定打篮球的，在球场上不需要说很多的话，只有肢体语言和默契的眼神，还有，就是欢乐的笑声。

　　吴澄一直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刻，也是最重要的。

　　微笑凝固在了吴澄一有着大片汗渍的脸上，包括他均匀冗长的呼吸中。吴澄一隐约听到过同学们的议论，说他有些怪怪的，不好相处的一个人。吴澄一也很苦恼过，但这没有用。他的方式使人们根本不会了解他，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吴澄一会打篮球，而也仅限于此。这是我的方式吧。吴澄一总是这样安慰自己。那种沉默的几乎窒息的平静也可以被称之为方式？时间又过去3分16秒。这一次，吴澄一彻底绝望了，他很悲观，但这个场面放在任何人面前也乐观不起来。吴澄一一直觉得身边有种巨大的看不见压抑的沉默气氛笼罩在周围，在其他同学热闹的嘻嘻打闹中越发显得平静。这就是吴澄一在学习生活，平静的如一面湖，所有的波澜都被吞噬，包括曾经投进的各种石块和花瓣。吴澄一并不觉得他的生活应该这样，但到底应该怎么样他自己也说不清楚。

　　他害怕看见他们嬉闹的样子，甚至害怕在一个公交车上遇见熟悉的同学，这比他在面对一个陌生人时都让他感到无所适从。吴澄一平静而孤单，没有谁关注过他，没有，人们当他是空气，无论吴澄一怎么想要表现自己都是徒劳。他本来就是空气，他们每天呼吸着的空气，但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他。

　　吴澄一很欣慰自己有了这样的想法。着至少是一个答案吧。他只打篮球，剩下的时间就是埋头学习了。这很好，不是很符合一个乖学生的标准吗？但所有的人还是觉得他怪。这是吴澄一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的事情。莫然或许是个例外，她总有许多新奇的点子，让笨拙的吴澄一感到既好玩又好笑。这是吴澄一为数不多的快乐。

　　记不得过去多场时间了，仿佛一刻也没有流逝。吴澄一决定回到教室，坐下，沉浸在周围巨大的不知名的喧闹中。他总能看见他们快乐的笑脸，却始终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。莫然曾经告诉吴澄一说，她上辈子一定是个像自己一样的很闷的家伙，所以这一世才有说不完的话。虽然是句玩笑话，莫然也笑的直不起腰来，可吴澄一从来都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可笑。

　　吴澄一想，说的真对。

　　吴澄一也想过，自己上辈子一定是连这辈子的话一块说完了。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，他的想法，虽然可能会与众不同，但他说不出来。无以名状的无以名状吧。

　　吴澄一进了教室，座位上，他的脸红的像个小太阳。没有微笑，只有冰冷。这就是教室吗？吴澄一睡着了。他没有顾忌任何人，任何人也绝不会打扰他。吴澄一睡的很沉，在课间。吴澄一梦见莫然变成了沙漠里的响尾蛇，就在他进教室不久莫然就突然不见了。

　　地上只有一条响尾蛇，吴澄一觉得那蛇是条响尾蛇，但她同时也是莫然。莫然发出好听的像泉水叮咚在山涧的声音。吴澄一看见了沙丘上的房子，巨大的用木头搭建起来的房子，或者说，是宫殿。吴澄一想对响尾蛇莫然说点什么，可他还是陷入了往常窘迫。为了不让响尾蛇咬到自己，他脱掉了脚上的鞋子，迅速的像远处了房子跑去。就像他每次在球场做的那样，拼尽全力。吴澄一第一次看见了阳光，照在自己的眉宇间，温暖，对，是温暖的影子。

　　吴澄一跑进了教室，吴澄一从课桌上醒来了。

　　吴澄一很想笑，他遇见的唯一了一个活着的家伙居然是莫然那条响尾蛇。响尾蛇一定是莫然，吴澄一有很灵敏的直觉。没有声音，吴澄一的身边安静极了。吴澄一一直看到的生活都是黑白的，只有打篮球的时候有隐约的暗黄色。一如往常。不同的是这下他彻底听不见声音了，连窗外呼啸的西北风都听不到。他看到校园的花坛里那几棵歪脖子的柳树正站在风里摇摆着身体，吴澄一忽然看见了莫然，她对他说了什么，可他听不到，只能够看见，莫然在很远的柳树下，然后，柳树就不见了。莫然在也没有出现。吴澄一很想念她。

　　时间过去3个月。

　　直到吴澄一在一次遇见了莫然，和三个月前没有什么不同，她几乎就不认识吴澄一了。这让吴澄一感到无比的轻松，他们成为了陌生人。

　　真好，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，一切恢复正常，三个月前只是个小小的意外吧。

　　一切都在的计划中，吴澄一得意的想。

　　现在是6月，吴澄一正坐在高考的考场内。

　　吴澄一忽然想到了莫然。一个他自己好的朋友，陪他说很多话的人。但自己似乎从来就不认识莫然。此刻，莫然坐在吴澄一正前方的第一排，埋着头，有好看的轮廓。莫然也是自己的名字吧，吴澄一这样想。没错，也是自己，吴澄一的另一个名字就是莫然。想到这里吴澄一很高兴的点点头，像个窃窃私语的铅笔一样在纸上写着什么。

　　很快，吴澄一就要毕业了。那个时候，吴澄一18岁。那样就可以和莫然告别了。吴澄一快乐的说，同时嘴角露出了暖人的笑。

　　这一次，是发自内心的，不是食堂打饭时特意装出了笑。

　　吴澄一有一辆二手摩托，一个满是花纹的篮球，吴澄一就要18岁了。

　　到那个时候，我可以载着莫然一起去篮球馆看比赛了。吴澄一满足的自言自语着。

　　吴澄一忽然听见莫然在对自己说：“嗨，我的名字叫莫然。”她还对他摆摆手，关切的样子很好笑。那棵柳树变得很直很绿，阳光透过缝隙落在吴澄一的眼睛上，暖暖的，绿的荡人心魄。吴澄一只是笑着，笑的像是凝固了。对，是凝固了，时间。吴澄一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似乎是美好的。

　　时间过去很久，吴澄一又睡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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